2012年4月3日 星期二

張懸 迷幻的滋味

"我的生命就是『迷幻』或『魔幻』, psychedelic。這些事件所發生的時間、地點、年齡,造就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我。"

採訪撰文/杜嘉馨

每每聆聽、閱讀張懸的語言、文字、歌詞,感覺像遇上一團纏繞的線圈,或走進了一座迂迴的迷宮,需要花點心思和時間才能理出頭緒。28歲的她所經歷的人生,一切似乎都發生得太早了些。她的早熟,她的世故,她的堅持,顯得濃縮而迷幻。

張懸的〈寶貝〉一曲成了許多爸爸媽媽唱給小寶貝的搖籃曲,然而這首歌卻是她激烈、焦慮的青春期時,和媽媽大吵一架後,哼著安慰自己的歌曲。她沒有走上父母所期望的路,高中便毅然決然地休學,「台灣沒有流行音樂教育,當時我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將自己的文字技巧琢磨到不再青澀,如果要走上創作這條路,愈早開始愈好。」

她很感謝當時爸爸媽媽是以「父母」的身份和她溝通,從沒有把「你是焦仁和的女兒」這個框框架在她身上。張懸永遠記得當時父親說了一句話︰「你可以休學,但你不可以停止學。」如果放棄了別人指導自己的機會,張懸就必須自己學習,「在那樣的年紀,我做了這個決定,從此人生的一切必須自己負起完全的責任。但妳可以依賴自己什麼呢?自學不是一件糟糕的事,但也不是那麼值得驕傲。中間有很多的徬徨、失誤,我試著從中找到最多的養分,在身體力行中靠自己慢慢體會。」也因為太早學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造成往後每當張懸遇到自己無法負責或不願負責的事時,就會 say no。

回顧曾經歷過的人生階段,張懸在外公外婆家度過 paradise 一般純真美好的童年,到後來成為一個完全的台北人,面對自我青春期的激烈、衝撞與熱切的渴望,接著是安心寫歌,卻無法發片的自我沉澱期,到終於發片後,如今是她口中「現實而溫暖」的階段。「每個階段都差很多,不管是自己、遇到的人、發生的事。總歸而言,我的生命就是『迷幻』或『魔幻』, psychedelic。我喜歡迷幻的東西,給人一種超現實和色彩鮮艷的感覺。這些事件所發生的時間、地點、年齡,造就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我。」

青春期的張懸是以一個「人」的身份,探尋對生命的疑惑,對世界產生認同或對抗;發片後的她,則是以一個「工作者」的身份面對這個世界,「現在遇到的狀況無論是難堪或感恩,都不是臆測,而是真實。心裡的熱情支撐著,偶爾冰冷時,有人用他們的故事,或他們做人做事的方式來溫暖你。」這就是她所說的「現實而溫暖」,因為音樂一旦販賣或大眾化之後,每天都考驗著張懸做人和對生命的感受。「如果看低別人,別人可能因此受傷,當自己把身段放低,也會遇到看別人臉色的時候。大部分人會用比較強悍的方式,因為被人吞沒是一件恐怖的事。我現在還在學如何大智若愚、無欲則剛,要兼顧自己和自己堅持的事,同時不能過於謙卑和狂妄。」她說,如果觀察得夠仔細,就會看見自己有不同的人格層面,她試著將自己的各個面向組織的更完整,而不是只用一面,把它磨得遍體鱗傷。

「我沒有什麼目標或理想生活要去達成,只是想貫徹身而為人應有的樣子。不用誠實對人,但要誠實面對自己。」創作是張懸最初也是最後的依歸,不論是音樂或文字。「創作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但如果對焦安溥﹙張懸本名﹚而言,我會說是家人和朋友。」如今她生命中一個確定的遺憾,是沒能多花一點時間陪伴外公外婆,走人生的最後一段路。「當時我正在錄第一張專輯,一方面以為這叫做敬業,一方面也太希望讓家裡認同我做音樂這件事。但現在回頭看,才發現什麼都比不上那個重要,也許眼前別人覺得你任性,但你其實是對另一件事善盡緣份。我現在知道帶著遺憾生活是什麼感覺。」善盡緣份,沒有強迫,也沒有抱怨,善待自己和自己、自己和別人的關係,學著面對失去與獲得,不因工作或感情佔領了別人的人生。


(原文刊於美麗佳人雜誌2009年3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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