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3日 星期二

蔡穎卿 母女傳唱的廚房之歌

採訪撰文/杜嘉馨

閱讀蔡穎卿Bubu的《廚房之歌》和《我的工作是母親》時,經常被她字裡行間濃濃的情感與心意,薰得心頭暖暖的、眼框紅紅的。除了出書、寫部落格、專欄之外,Bubu在三峽還有一間Bit Bit Café。我們來到她家,看著她愉悅靜定、不慌不忙地裝盤,攝影師跟我剛才迷路遲到的緊張心情漸漸鬆開,然後我們安靜地坐在窗邊,享受了非常美味且令人回味無窮的午餐和談話。

從食物中領受愛
食物對Bubu來說,除了提供溫飽與味覺的享受之外,更重要的是,它成為傳遞情感與完成創意的介面。那些超越言語的無形的愛,都在她的手中,落實為行動、轉化為一道道令人身心靈都滿足的美味菜餚。出生於台東的她,還記得兒時工作非常忙碌的母親,依舊費盡心思做出食物來表達她對我們的愛與照顧。「這讓我養成了一種敏感;在享受一份食物的同時也解讀它背後的關心與人力付出。我一直能從食物中領受愛,不只是親人或朋友所給,即使是一份商業的供應,我還是能讀到超越味覺之外的更多感受。」Bubu對美食的定義,就是把素材用心調製並用心享用。「有時候,那美味的感覺是因為絕對的饑餓,有時候只是因為非常喜愛的親人友朋相聚,就使食物存留的味道令人難忘;也有幾次,當氣氛、環境、食物都調配得如此溫和恰當之時,我的腦中就為那樣的一餐存下了永久的記憶。」在Bubu的廚房天地裡,食物不只是食材與美味而已,「從小到大,我與食譜、食器就有著深厚的情感,可以說,它們是我情感的寄託。我從不嫌重,永遠帶著它們天涯海角各處去。」

讀食譜讀到失眠
成大中文系畢業的Bubu,幾乎從小開始就習慣在閱讀中去尋找文學與飲食的情感。「不一定是讀正面書寫食物的文章,我更愛從字裡行間、蛛絲馬跡的描述去拼湊作者的生活圖像。如梁實秋先生描寫他中學寄宿回家前會先去館子打牙祭,我對那種心情與他特別懷念的菜色很感興趣;讀魯迅的散文那天,放下書我立刻動手去做「秋油鱸魚飯」」;讀張愛玲用「寬」、「窄」來形容麵與湯的關係,我就在她的文字世界裡領會到空間與食物的意象關係。又如讀向田邦子描述她一個人去吃大餐時店家對她的評語;Art Smith回憶褓姆為他做飯時的對談、讀林太乙小說裡的食物描寫都讓我自然而然地連結文學與飲食。連讀楊絳先生的「我們三人」我也會從她筆下那壺紅茶的描述讀到她與錢鐘書先生相知相惜的夫妻深情。」
Bubu說她對食物的瘋狂是經常性的,有時讀食譜讀到半夜,因為太興奮而無法入眠,「因為我不能抗拒廚房對我的吸引、不能讓啟發只停留在腦中,所以我常常半夜從被窩中溜下床來做菜。我先生當然無法倖免於這種干擾,但他非常包容我,有一次只告訴我說,如果我病得很重,他相信只要把我背到一個很大的餐具店或市場裡去,我應該馬上會變成生龍活虎。」

無言的美味相遇與交流
Bubu對食物毫不設限且勇於嚐試。「陌生的食物往往需要身邊親近的人帶領。我很少為任何事設限,唯一不喜歡的是跟對食物過度講究、腦中充滿嚴格知識的人一起用餐或談論美食。每當有人說他『非』什麼、什麼不吃的時候,我總會覺得十分遺憾、難過。」對食物能選取到什麼等級與每個人的經濟條件有關,但Bubu認為這些並不需要當成標準。「享受美食最基本是好的心情、好的禮貌,為他人設想就是這些心情的基礎。」

在她的《廚房之歌》裡,可以看見母女一同烹飪,透過食物傳遞親情與分享心情的美好畫面。「直到我長到可以參與母親的烹飪工作時,我發現自己跟食物已經建立起多重、密切的關係。對我來說,食物關聯的是一種最獨立、不斷可以反覆的創作活動;它可大可小,讓我那天馬行空的思想得以任意馳騁。雖然從社會性的角度來說,我十分內向,但在食物的世界裡,我卻是一個大膽自在、海闊天空的悠遊者。」二十年來,Bubu對餐飲經營的熱愛,其中最重要的理由就是它提供了一個訴說心情的伸展空間。「因為食物,我才能一直保持與人際有足夠的互動,否則,我想我會是一個更隱密的人。當我穿起圍裙、站上廚房時,不管在哪裡,我都有天地自由的感覺。」Bubu透過食物這個介面,藉由用餐空間的設計、食物與餐具的呈現,表達她對生活的想法,期待在無言的美味相遇中尋找到生活的知己。

(原文刊於美麗佳人雜誌2009年10月號)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